天地有四季，我愛春秋。我的愛只是在春天和秋日裏賞心悅目，一點沒有“幹灑熱血寫春秋”的豪喊。人生裏年輕和晚年，恰似自然裏的春秋。一年又一年，一生僅一生。一生多少春秋？人生幾度輪回？

仿佛剛進春，怎麽就在秋裏了。小時候成天盼著長大，長大娶個好媳婦，時間覺得過得特別慢；老了不想死，甚至有點怕死，時間卻飛也似，出奇得快。人生裏的相對論。相對論分狹義和廣義。狹義相對論懂一點點；廣義相對論聼都聼不懂。黎曼幾何不好自學。我的青春給了物理。

好幾年沒出過美國了，成天在自家後院溜達，外邊的世界怎麽樣了。熱閙，當今天下有普京、喜瓜慫、金三胖，和伊朗（伊國王叫什麽）。都想掌控全天下。現在是和美國開戰的最好時機，“百年難遇之大變局”。傻子詠嘆。不知道中國武統台灣，北韓占領南韓什麽時候動手。過了二0二二二三的村，可就再沒店了。老了，核不核大戰都無所謂。

春天我喜歡踏青，記憶裏春天去過的最美的地方是故國杭州的西湖。轉瞬已經是十四年前的春游了，那時候我的老媽媽還活著。

我們老兩口在西湖邊上的賓館住了四天。那時侯我還能自己走，每天早上四點多鈡，我就沿著西湖走。我愛天亮前的恬靜。空氣清新，湖水澹澹。走到六點鈡。身上已經出汗。吃中國造的早餐扒肥（BUFFET）把肚子吃得滾圓，懂了生活的意義。杭州醬香蘿卜乾的味道，讓我十幾年都在思念。

北方的秋天是不是比南方好？郁達夫的《故都的秋》裏說：“秋天，無論在什麽地方的秋天，總是好的。我大半生住過五年以上的地方有中國的西安，四川、北京、美國的俄亥俄、和路易斯安那。三北兩南，實在覺不出北秋好還是南秋好，好似南拳北腿南腔北調，我家是一天吃米一天吃面。

我見過的最美的北秋是在美國的阿拉斯加。也是十多年前的游了。九月下旬，阿拉斯加就已經穿羽絨衣了。我因飛機耽誤，沒有衣服穿，只能短褲T恤，渾身凍得紫紅，自己聲稱是路州猛男。老婆笑我我硬撐，人生難得几硬撐？

阿拉斯加的秋天，曠野無垠，滿山黃葉，遠處是雪山，租輛車自己開，前不見人后也不見人。同行的三個徐娘停車就是一通猛拍，拍些片片。我伸開臂膀對著空曠大聲吼叫。美國小聲説話，人吃喝好但活得有點憋。年輕時我喜歡過朗誦，”放眼大江東去，昂首萬里雲天“。五十多年了，話往大了說。

記得我當時觸景想起王勃詩：長江悲已滯，萬里念將歸。況屬高風晚，山山黃葉飛，還難得低吟，旁邊傳來女人的聲音：老頭厲害。呵呵。現在中國人也許能碰上發思古幽情的老男人；卻難見會背很多詩詞的老女人。“女人懂生活”，對林語堂的斷言我是深信不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前頭后頭就少人知道了，才高八斗的初唐王勃二十八歲就死了。

古人沒有手機玩也不能照相。他們只會作詩：自古逢秋多悲涼，我言秋日勝春潮。晴空一鶴排雲上，便領詩情到碧霄。碧霄在哪裏？回不去的地方是故鄉，到不了的地方是遠方。碧霄是遠方。

生命到了深秋，隱隱約約地都能看到盡頭了。人應該會努力把生命的小尾巴活成人生最好的一段時光。會不會寫詩都無所謂，學會欣賞。欣賞詩詞欣賞人，欣賞風光欣賞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