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俄罗斯
2011-09-30 17:10:37
来源:星星生活作者: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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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生活编者按:在中国长大的年龄稍大的人们,有很多是喝着俄罗斯文学的奶汁长大的,于是很多人都对俄罗斯有着一种特殊的情结。俄罗斯的美,仅仅是它展示给世人的外表,在它的外表之下,还有更深层的东西

(星星生活特稿/乐文)世界总是在用新的崛起来代替旧的颓废,而昔日的帝国之都就成了怀念者的天堂。在旅途中感受这种苍桑之变,是一种诱惑,更多的时候也是一种启迪。

**猫眼看俄罗斯

昆德拉讲过:冷眼旁观,不要承担社会的良心。

在俄罗斯境内整个旅游途中,我感觉到:相对于我们的浮燥,俄罗斯始终保持一种古典;相对于我们盲目的大拆大建,他们的城市始终保持着旧时风范。

俄罗斯是个酷爱读书、酷爱思考的伟大民族,他们不在乎住什么样的房子,不在乎什么风情与韵味,只在乎房子里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即使是五六十年代的苏式蛋糕住宅,也挺好。

俄罗斯民族从骨子里有一种傲慢与自尊,似乎不屑于开放。他们比较排外、不接受移民、不吸引外资、不讲英语、不愿意凭旅游来拉动经济,甚至对游客漫不经心。他们绝不使用赝品。在国家转型时,他们不肯媚俗。

俄罗斯有其弊端。时尚品牌少,高铁与高速公路尚未开通,交通管理效率低,各个火车站那种星状的放射型铁路运行模式,显得极端保守,缺乏灵动。

假如说,股市被称为资本主义活的灵魂,俄罗斯对于这一活的灵魂一直采取冷眼旁观。在08年,金融风暴对于资本市场的基础以及核心提出了质疑,那么到今天,俄罗斯民族的这种姿态则反映出另一种智慧与思维。

反过来看,这片大地上也缺少一种躁动不安。

在行程中总感觉到,俄罗斯民族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它就像弥漫在莫斯科上空的一团迷雾。城乡颜色比较陈旧,污染较严重,天空是灰蒙蒙的,很晦暗。

隐隐地感到,这是一种很模糊的但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与美国的现代科技、现代金融相对抗,可以与欧洲的传统哲理思辩相对抗,可以与东亚经济的蓬勃崛起相对抗,它似乎不理会整个世界。

这是俄罗斯民族的一种独特的难以把握的精神状态,深邃、忧郁、沉稳但又不确定。这个民族有全世界最丰富、最辽阔的版图与资源,有地理上和心理上的最为孤独的优越感。因此,它有足够的条件,在漫漫的长夜之中去思考、讨论、蕴酿,去等待下一次机会的来临。

不能想像,没有俄罗斯会有怎样的一种失重感。当年,如果没有沙俄,就没有左宗堂。没有布尔什维克,就不会有中共早期的一批精英。

从某种程度上讲,中华民族是在与四邻的较劲中成长起来的。在我们的四周版图中,有的恶,有的柔,而称得上比较强悍又比较有素质的民族,应该是俄罗斯。

**山楂树情结

俄罗斯之行,我们无法回避心中的一段挥之不去的情结。

在莫斯科,我们特意去参观了国民经济展览中心,这里曾经展示过宇航飞船,可是今天却已物去人非,成了小商贩的杂货市场。

展览馆的外观是典型的前苏联建筑风格,米黄色,擎天柱高举着的五角星依然挺拔,却已过时。走到大门之外,列宁的塑像伫立在夕阳之中,显得有些落寞。使人不禁想起红色帝国烘然倒塌之时,即使在国内,也有许多女孩子发自内心的喊着:列宁,我为你哭泣!

这个景点,实际上是让我们品味一下已经逝去的东西。

红色年代是否已被淡忘?表面上看,它已经渐渐的成为过去。

游客来自于世界各地。西方游客都带有他们的价值观,以批判的眼光来看待以前的专制,而作为中国的旅行者则与他们有所不同。

对于俄罗斯,我们有种特殊的情结,不仅因为曾经同为一个阵营,红旗落地,多少使我们有些兔死狐悲;而且是因为俄罗斯文化对于我们曾经有着很深的影响。

我们是喝着俄罗斯文学的奶汁长大的,托尔斯泰、陀思绥耶夫斯基、契柯夫等等,都是我们热爱的作家,阅读他们的作品油然而生一种崇高感。我和爱人就是在谈论丹娘与保尔柯察金的时候开始相恋。俄罗斯文学伴随着我们的青春、信仰、恋爱与激情,此行,本身就是一次对于岁月的缅怀。

在游船上,与俄罗斯人联欢时,当响起那些熟悉的曲调,如《山茶树》、《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以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们似乎有些情不自禁。

我们不能割断历史,在那段质朴的岁月中,我们共同品尝过多少辛酸与喜悦。上个世纪,中俄两个民族共同迎合了一种思潮并分别进行了一场波澜壮阔的社会尝试,而后,彼此又选择了不同的转型模式,彼此有着不同的怆痛与体验。

对于俄罗斯民族,说实话,从内心里有一种敬重。即使在高压时期,他们的知识分子仍然以自己的眼光在观察社会,产生过一批杰出人物。其中包括像索尔仁尼琴,他把西伯利亚描写成为古拉格群岛,像帕杰尔任纳,他借用日瓦格医生的形象,比喻知识分子生于那个年代是一种不幸。他们这两位的毛病是批判性太强,并且后期有点僵化。

其实,对于这场红色革命应该怎样认识,也是一个值得重新反思的严肃课题。半个世纪以来,那么多有理想的优秀分子全身心地投入与奉献,这不能不说是人类最原始的、最朴素的欲望与情绪的一种迸发。

在那一段时光,这一代人是很幸福的。同时,即使是今天,佛教与基督教也并没有完全驱走这一代人心底的革命原教旨。

**教堂的钟声

俄国的城市几乎都是由教堂和森林组成。我们的行程也是从教堂开始。从谢尔盖耶夫小镇的三小教堂,到克里姆林宫的三大教堂,再到圣彼得堡的三雄教堂,几乎可以说行程路线的一大半都是由教堂牵引着走。

每个教堂都有一组洋葱头式的圆顶,外观上显得圆润、亮泽、饱满,在阳光下闪耀,看上去就像俄罗斯人的脸庞。

走进教堂不知能否窥视到这个民族的忧郁之魂。

以前对于教堂的感觉是压抑和凝重,壁画也显得枯燥无味,但这次却感觉有种神秘性。走进去体验这种氛围,它好像高深莫测的苍穹,使人敬畏。看上去了无痕迹,但却像熏香一样弥漫在你的周围。伴随着管风琴的乐曲还可以看到对对情侣。

如果说,在俄罗斯这个大地上有个幽灵在徘徊,那么,它的名字就叫做东正教。

看到东正教的信徒们在教堂里画着十字,我询问这代表什么,得到的回答是:横向代表着东西两种文化的冲突,竖向代表着社会上层与下层两个阶层的冲突,十字架代表着这两种冲突在俄罗斯大地上的交叉。我听着暗暗吃惊。

俄罗斯人之所以选择东正教作为国教,并非因为它的教义不禁欲,不禁酒,能够包容世俗;也并非由于它的形式状态富丽堂皇、好大喜功;而是因为它的内在的本质与俄罗斯民族相吻合。

也许,它是受压抑民众心灵深处的叹息,它是发自遥远时代的心灵呼唤,它是上层群体在迷茫夜路中的一座微弱的灯塔。

当彼得大帝把西欧的先进文化与科技引进俄罗斯,并用暴力手段强硬推行的时候,这个自大的民族不亚于经历了一次心灵上的地震。全盘否定自己的文化,使得这个民族在很长的时期内显得迷惘和压抑。也许,只有东正教作为一个强大的精神支柱,能支撑他们的信仰。

正是这个宗教,伴随着彼德一世和叶卡捷林娜二世使俄国走向强大,指引着这个民族在短短两百年内横空出世,横跨三大洲,在世界的许多领域几度引领风骚。

东正教在俄罗斯是一种很奇特的精神现象,不仅仅是它能够与拜占庭领导下的伊斯兰教分庭抗礼;而且作为与新教、天主教并列为三大分支的教派,它把俄罗斯引进了基督教大家庭。可是,它又不肯屈就于附属地位,始终保持着独立与昂首。那么,在今天,它就有可能再度陪伴这只北极熊在冰雪中伺机再起。

陀思绥耶夫斯基讲过:“伟大的民族永远不屑于扮演一个次要角色,即便是头等的角色。而是一定要扮演独一无二的角色。俄罗斯民族若是丧失了这种信念,它就不再是一个民族了”。陀思绥耶夫斯基的这段话,一语道破这个民族的勃勃野心。

回想起在日本,那些子民们为什么要朝拜靖国神社,因为那里供奉着当年日本远征军战死亚洲各国的亡灵,这个在亚洲版图上占有很小一块土地的民族还在怀念那段岁月。那么,昔日曾傲视天下的俄罗斯民族,对于曾经占据的世界制高点,又岂能忘怀。

当你在观察、探索之时,也许就会被潜移默化,接受它的洗礼。谁能保证作为旁观者不会被它的深情所吸引,而成为一个真正的圣教之徒?这可能正是东正教的魅力所在。

**独特的墓园

新圣女公墓位于列宁山下,临湖,僻静,幽雅,原来仅供贵族使用,后来成为民族公墓。一连串的名字,许多对俄罗斯历史起过作用的人物都埋葬于此。墓园本来是供人吊唁、瞻仰、缅怀并寄托哀思,这里却被营造得趣意盎然。

我们下午赶到,离开时,天色已晚。天边渐渐的升起一轮明月,墓园的气氛显得宽容、静宜。若说西子湖畔的岳坟是冤魂不散,那么,这里却洋溢着温和与谅解。

恩怨不复存在,等级差别也被抹去。无论生前担任何职或者名声多么煇煌,到了这儿都只能占有一块草皮,一尊雕像,身份平等。只不过这里略显拥挤,许多名人来了之后由于地盘的限制,被挤到了某一角落,似乎只能作个配角。

这个墓园不仅仅是静态的雕塑博物馆,而且更是一个动态的百科博览书。俄罗斯人喜欢说:这里并不是生命结束的地方,而是重新阅读生命的地方。其实,对于这个苦难的民族来说,雕塑起到了一种心灵上的按摩、催眠作用。其间传达出一些思想和灵感值得慢慢品味。

月亮升起之时,冷色、寒星、树叶、草丛,形影疏离。氛围也给人提供了灵感。真正不朽的念头总是与鬼斧神工不期而遇,这就是为什么这里的许多作品在构思上如此奇妙,似乎有神鬼相助。

每当一个杰出人物去世,这里就开始接受一番新的挑战。如何能够准确的、不受干扰的把握住死者的形与神,这是一个难题。许多作品一经问世,便赢得一片啧啧称奇。

比如,肖斯塔科维奇的五线琴谱,很有动感,勾住了游客的脚步。比如,奥斯特洛夫斯基为理想而徇职,军刀、军帽、纸和笔,虽然缄默却同样地使游人驻足。再比如,葛罗米柯的凸凹造型,风格幽默,极具讽刺,引人沉思。

几乎每一尊雕像都是墓主的灵魂与设计者的精妙结合与对话,形成了这里的独特的墓园文化。

其实,这么多不朽之魂聚在一起也会产生合力,有时会被派上用场。德国大军抵达莫斯科城下之时,对此墓园却望而却步,拿破仑撤离莫斯科之时,回望城郊的最后一眼,也投向了这座墓园。

实际上,这都是强悍者之间的精神对峙,或者说是交战双方在行注目礼。这个事实也告诉外族:这里的土地、这里的人物,不容践踏!

近几年,埋进去的另外一些名人,使这里的弦音更加丰富。其中包括戈尔巴乔娃(戈尔巴乔夫妻子)以及前总统叶力钦,后者的墓碑表现形态是蓝、白、棕三色组成的俄罗斯国旗,成波浪状,并总在扭动。反映出这段时期俄罗斯民族正在遭受煎熬,心路历程也比较曲折。

如果说这座墓园是堵墙,它可以挡住外来的马蹄;或者说它又是历史的画廊,记录着一个民族的盛与衰。你可以静静的倾听每一个死者的诉说,当一个个动人的故事交汇成一首悲怆曲,这里又多了一段墓园秋瑟。

秋凉渐起。当我离开时回头一望,似乎整个墓园都呈现出一种“含泪的微笑”。

墓园艺术是一种古老的艺术。关键是睡在底下的人。有时,即使是一块碑,也足矣。海畔、山颠等许多名人之墓,依托海滩与山峦,也很有气势。雕塑群过密、过艳,反而会显得视觉上、心灵上被强迫,容易引起某种感觉上的疲劳。

**漫步红场

红场,曾经一度使人向往。在我们心目中,作为一个大国的广场,经历了多少风雨沧桑与朝代兴亡,那么,它应该展现出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与风貌?带着这个疑问和期待我站在了红场的中心。

广场上:陵墓、石碑、雕塑、观礼台、教堂、宗教审判所、断头台、博物馆、大型百货商店等等,几个世纪、几个门类的东西似乎一股脑的都涌向这片空地,造成拥堵并且纠结,或者说显得丰富并且热闹。红场比想像中的要小,颇为失望。作为一个民族的精神中心,不舒展。据说广场下面还有一条涌动的暗河。

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广场座西朝东,每一个分类景点似乎略显突兀,各自喧宾夺主,缺乏主次。北面的入口处,有座正在使用的东正教堂,一阵阵雄浑嘹亮的唱诗班的歌声从里面传出,回荡在红场的上空,却抢了主席台的风头。

列宁的陵寝正迎面对着广场中央,墓室敞口,没有遮拦,这显然犯忌。列宁的遗体躺在黑色大理石的墓穴之下,已经躺了近一个世纪。一束银白光照着,遗容显得惨淡、苍白。听说他最后死于梅毒。

陵墓之上的观礼台有点矮化,在阅兵时易招不测之祸。观礼台背衬的克里姆林宫墙体,呈碟血色。红墙之下一字排开站列着包括斯大林、勃列日列夫、契尔年科、捷尔任斯基等前苏共领袖的半身塑像。有意思的是,不管当年是领袖也罢、是刽子手也罢,都包涵在这儿,说明俄罗斯人能够延续历史的记忆。

广场的南侧,与陵墓相呼应的是著名的瓦西里大教堂,艳丽、独特。建筑师的眼睛在建成之后即被挖去,因此,倒应该给他塑一尊像,以见证沙皇的血腥。广场的当中没有升旗的地方,却放了一座执行死刑的断头台,据说许多贵族曾在这里人头落地。

正对面是一座长条型建筑,犹如老式列车,而实际内容则是古姆百货商店,显得文不对题。在广场的西侧,克里姆林宫大门会按时打开,以便总统车队的进出。西南角,斜着插入一条瓦西里大街作为阅兵队伍的出口通道,犹如开了个口子并且有向下的倾斜度,将整个广场的聚拢之气都给泄掉了。

作为一个大国的庆典与信仰活动中心,应该反映出一种什么样的文化理念与思维?每个民族的想法是有很大差异的。如果说威尼斯的圣马可广场以其典雅、浪漫被誉为欧洲的客厅,或者说纽约的时代广场以其时尚、颠狂被誉为世界的十字路口,那么,天安门广场以其庄重、平稳,则应被称做中国最大的四合院。

以纪念碑和旗座为轴线,大会堂与博物馆便是院子里的正房、厢房与耳房等,排列有序。而天安门的背面,故宫、太和殿、午门等等,层层递进,就像乐队中的四重奏。它们相互之间的尊卑等级,似家庭中的上辈与后辈,秩序井然。天安门一带的建筑思维既突出了主题,又分出了轻与重,形成庆典文化与传统礼教的完美结合。天安门广场从我小时候起,就已成为朝拜圣地,黎明或黄昏之时极具魅力。

而红场呢,观礼台的正对面,那座古姆百货商店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在整体思维上,东正教、沙皇、苏共专制以及现任体制这几个大的版块分量都很重,但如何协调,包容并兼,如何达到平衡并且突出民族的主题,这一点似乎还没有想好。耻辱感、罪恶感、荣耀感,以及宗教情绪等等,全都拥入了一个怀抱,让人觉得有点晕。

我用脚步度量了整个广场,青石板虽然增加了沧桑与历史厚度,但感觉怪怪的。广场好像有点歪,而且是扭曲的,像个俄罗斯醉汉。

其实,天安门广场也有些冷酷,有时还显得有点危险。中国的城市布局大都是方方正正,棋盘格局,线角过硬,与大自然的圆润形态不太揉和。

当我们习惯于某一种秩序时,如果忽然遭遇到另一种以前所不熟悉的秩序,撞人胸怀,内心里的平衡就会被打破。红场,不能说它是个四不象,或者乱象,倒像是一个浓缩的使人意乱情迷的耶路撒冷。

基辛格第一次来到天安门广场时感到很沉闷,他差点就打起了瞌睡,那么他来到红场之时,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涅瓦河畔

涅瓦河的神秘之处,就像那河畔女子的回眸一笑,瞬间给你的感觉既显得清洌高贵,又充满浪漫风骚。

立于河畔的这个城市——圣彼得堡,与其说是当年征服者掠夺来的一片沼泽地,不如说是上苍送给精神漫游者的一块尚未开垦的礼物。如今,它已经被雕琢成一颗璀灿的明珠,撒落在波罗帝海之滨。

说它撒落,是因为它被涅瓦河以及分支出去的几十条小河切割成几十个小岛,又由彩虹桥将它们联合成一体,相映成趣。这种布局本身就很可爱,忍不住诱惑,我们在最后的一个下午,沿着小河、小桥遛跶,并且在街边小憩,虽然时光短暂却是别有一番情调。

深邃的涅瓦河就像俄罗斯文化的液状体,粼粼波光散发着艺术的气质。河畔那条宽广的涅瓦大道,充分展示出帝国时代走向强盛时的气势与豪迈。在街心的文化广场上,莱蒙托夫、普希金等人的诗句仍然在放射出经久不衰的光芒。草坪上回荡着肖斯塔科维奇、戈林卡以及拉赫玛尼诺夫的乐曲,伴随着白鸽飞翔,泉水喷涌,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颂扬大俄罗斯的赞歌。

河畔的雕塑可以说是多姿多彩,使人目不暇接,美不胜收。俄罗斯人每打一个胜仗就喜欢建一批雕塑,以表彰功绩。同时,每开拓一片疆土就喜欢建一批教堂,布恩施道。在那个时代,我们的朝廷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而它们的朝廷则是多塑像,多建庙,早称王。

彼得大帝和他的继任者在涅瓦河畔,本意是为了找个清静的地方盖个房子能够读书、休闲,但一不留神竟建成了一座冬宫。它的内部收藏以及本身的建筑艺术使整个世界大吃一惊!这里所收藏的包括达芬奇、拉斐尔、毕加索、梵高、伦博朗等人的名贵画作以及其无数珍奇异宝,其规模和质量,只有卢浮宫和大英博物馆能够与之相媲美。

**一座苦闷、迷惘的城市

我不知如何评判冬宫里这些名贵的价值。我跟随在所有游客的后面一路走来,听到他们不停的发出赞叹声,太美了!太美了!这几乎成了一种定式。其实,美,仅仅是圣彼得堡这座城市的外表,在它的外表之下,还有更深层的东西隐含着。

我在冬宫里看到过一尊米开朗基罗自我模拟的雕塑像,未完成品,取名为苦闷。这尊像,反映了他晚年失意时的状态,很压抑,埋着头不肯见人,传达出了一种痛苦的情绪,虽然刀功粗糙,但显得很真实。他晚年时尽管拥有名望却无法超越自我,就像梵高自杀前的那幅自画像,留给后世的是一种绝望的眼神。突然间,像电击一样,我被这种真实的表达所击中。

世上总有一些事物彼此间息息相通,似有不解之缘。苦闷: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恰好与圣彼得堡的内在状态相吻合,未完成的雕塑,甚至可以作为这座城市精神面貌的一个写照。

圣彼得堡不像希腊那样单纯、质朴、干净,它曾经不仁不义。

它所积累起来的财富,是邪恶的,但同时这些财富又使它变得高雅,这似乎是个悖论。而东正教似乎是在为它做解脱,否则为什么这一宗教始终强调要赎罪,要带有原罪感。这是否说明在它的内心深处,会有一些逻辑上的、道义上的纠结。
其次,这种高雅正在变为一种矜持。

一方面,它所崇尚的艺术精神,正在被边缘化,被商业所排挤、所冷遇。以舞蹈艺术为例,乌兰诺娃学院的天鹅湖堪称世界一流,她们用长腿艺术向我这样的门外汉诠释了芭蕾的优雅,通俗易懂。可是盛况不再。我看到了艺术家们内心里的坚守,同时也看到了一个剧种的衰势,芭蕾舞终有一天会像歌剧、话剧、京剧一样渐渐退出舞台。

另一方面,表面的艺术氛围又掩盖了原创力的匮乏。圣彼得堡的艺术宝藏足以傲视凡俗,但却含有一种对世袭的固守,它也许会被这种可怕的自傲以及表面的赞赏所拖累。

陀思绥耶夫斯基讲过“这座城市的建筑,看不出应有的思维能力却显得矫揉造作”。梁文道也讲过,“这是一个由尸骇堆成的城市,雄风已灭,它的遗民只能依靠游人的追悼度日”。

当拉赫玛尼诺夫的“死亡岛”奏响时,圣彼得堡会成为第二个雅典吗?

高雅,不应该是一种身份,而应该是一种心态。内心里的追求应该是动态的。正因为如此,这座城市已经丢失了开创者们当初的那种不顾一切地掠夺和索取的狂野心态。

从当初的状况来看,彼得大帝年少时所受到的迫害,形成了他的抗争精神;叶卡捷琳娜进宫时所受到的侮慢,形成了她的报复精神。后来他们所建的冬宫、夏宫和叶卡捷琳娜宫,如此辉煌,如此奢侈,也正是这两位帝王对于过去耻印的一种洗刷和报复。而这些精神,如今已经消失殆尽。

再其次,艺术本身也具有排他性。艺术的殿堂在拔高了人们的境界之后,又含有毒性的成分。圣彼德堡,会使人生发生偏离。来到此地,内心里受到异样的挑战。热爱艺术的人往往会蔑视财富,耽于贫穷。艺术会产生误导。悲哀。

当今世界,热爱财富并追逐时尚,已形成新一轮的大潮,并蕴含着新的阴谋与掠夺。而在这里感受不到应有的紧张、欲望和风暴。它是平静的,有些不合群。

在涅瓦河上,我们看到又大又快的豪船乘风而去时,老式的船舶在旁边向它鞠躬致敬。这似乎也让我们看到了历史长河中各个民族此长彼消的一个缩影。

但是,艺术与邪恶往往是相互隐藏着的。犹如一柄双刃剑,像圣彼得堡这样一座伟大的城市,在其苦闷、彷徨、寻找出路的时候,往往潜伏着可怕的基因与犯罪的天性。一旦遇到天才的人物,这种基因会迸发出巨大的杀伤力,震撼世界。否则,当年的彼得大帝怎么会使这片沼泽变为让世界大吃一惊的帝国之都?当年的十月革命怎么会在这里一炮打响,颠复了整个人类的思维框架?

彼德大帝在涅瓦河畔投鞭问路时马蹄下踩住了一条银环蛇,这条蛇似乎是死而未僵。有人曾梦见过她的复活。涅瓦河畔那尊斯芬克斯像正迷茫地注视着这宽阔的河面。

我问导游,涅瓦河水如此的清澈,可为什么看上去总是这么黝黑,这么深不可测?他回答我说:因为这条河里的淤泥都是黑色的。其实,我倒更希望听到的是,因为这个城市的悲与忧,因为这个民族的孤独与幽闭。

这种黑色是充满魅力的。涅瓦河,你在这里神伤、孤寂,你那黑色的不屈的灵魂,究竟需要寻找怎样的出路?这是我想知道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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